一岁枯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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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又到了年终岁尾开始盘点的时候，大小屏幕、各种报章都充斥着火爆的年度关键词、年终总结、新年规划等。我也该静下心来，回望一下一年来的点滴得失了。

　　真的坐下来静心反思，努力清理杂乱的思绪，想起刚刚过去的忙忙碌碌的一年，脑子里蹦出一句话：“回望苍茫来时路，春秋漫度又一年。”

　　二

　　记得年初，我在刚换上的台历首页很文艺地写道：2016，继续出发！之后便走进了或繁忙、或平淡的日常生活。在冬春交替的时节，我一趟趟地奔波在儿子求学的路上，为他愁苦，为他解压，为他鼓劲，为他呐喊。我也一直固执地把他比喻成乡野里经霜的、扑棱棱生长的麦苗，虽然平凡无奇，但于朴实中积蓄着成长的能量。在苦思冥想后组字成文，以一篇《通往春天的生长》来告慰我们父子一起熬过的十多年寒窗辛苦，并作为送给儿子的十八岁成人礼。

　　等到焦麦炸豆，父老乡亲紧张麦收夏种的时候，我也正在经历着扯心揪肺的陪考、等待、报考等诸多煎熬。2016年的夏季，注定是儿子人生初次淬炼和启程远航的关键，同时也是我平淡日子里激情燃烧和生命历练的刻印。煎熬也罢，舒口气也罢，终于在夏秋之交，儿子放飞了。看着他攥着车票、拎着行李奔向车站的背影，我心中五味杂陈，难以尽言，脑海里久久回旋着佟铁鑫深情的咏唱：我心里有满满的爱，可是说不出。只能望着你远去的脚步，给你我的祝福……

　　当西风吹却了夏日的燥热，当生活继续归于平缓，我开始打扫书案上的浮尘，用心刻画岁月流淌的痕迹。

　　三

　　时令进入冬至，阳台上的几盆菊花终于不耐严寒的侵袭，枯干的花低下了头，发黄软绵的叶子抱紧了枝干在风中瑟瑟发抖，直叫人喟叹、怜惜，以至于我迟迟不忍把它们清除。

　　屈指算来，这几盆菊花从刚刚吐蕊时被我请到家中，已经两个多月了。在我的精心浇灌和耐心期盼中，从玉米粒大小的花蕊到慢慢初放、绽开、繁盛，直至长成拳头大小的风姿绰约的花中君子，我目睹了它们生长期的全部过程。在静静的观赏中，我甚至能看到它们伸枝展叶的动作，我分明能听到它们呼吸吐纳时的声音——那一刻，世界是无比的美好，安详！

　　如今，它们终于繁华落尽，风光不再，成了几蓬干枯的花枝标本。唏嘘感叹之间，我惊奇地发现，在它们的根部，长出了几株小小的嫩芽！不大的花盆里，枯枝和嫩芽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那种感觉，像极了农村里随处可见的留守老人和儿童，吸引着我每天细心地照看、赡养。我也始终相信，在那些隐忍的悲苦之下，一定充满了生命传承的力量和情义。

　　四

　　进入十二月份，气温越来越低。因为一次计划中的采风活动，我从温暖的城里回到了寒冷的乡下。行走在广袤的中原大地上，我又看到了年初的景象：一排排落光了叶子的本地杨树枝丫伸展，纵横阡陌，下面是大片的绿色麦苗，柔嫩得让人心疼，满含着希望。不过，这略显单调的景色，虽然年复一年地重复着，但绝不是简单的日月轮回，更不是粗糙的刻板复制。因为，没有人怀疑，那伸向天空的枝丫会越来越粗壮，那铺满了大地的麦田也会有着不同的丰和歉。

　　是啊，不论年轮的粗和细，也不论收成的丰与歉，自然界里所有的生命，哪个不是经历了365个日子里风霜雪雨的洗礼？哪个不得不接受荣华衰枯的残酷考验？也只有在历经了岁月侵蚀、洗尽铅华之后，这些造化的宠儿，才能体会出逆风飞扬的快乐，才能品尝到时光磨砺的甘苦，最终，在脚下的一方土地上，生老病死，歌哭诗行，以自己的姿势站成一版绝佳的风景。

　　五

　　2016年的最后一天，我把穿了五年、脚底烂裂的棉鞋拿到楼下修理。一个在街边坚守了十多年的小小修鞋摊儿，已然成了大家的生活坐标。衰老的修鞋匠接过棉鞋，一如往常地认真查看、选料、切割、打磨、粘合、晾干……动作娴熟而从容。修好一试，还是那么合脚，那么舒适，那么温暖。

　　穿上刚刚修好的棉鞋，怀揣着对生命和历史的敬畏，我虔诚而又踏实地走进2017。 (郭宏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