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大概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吧,每到冬季,我都会和堂弟一起去陪奶奶睡觉。父母说奶奶年纪大了,人老了就缺乏“火力”,冬天总是手脚冰冷,叫我们去就是给奶奶暖暖被窝暖暖脚。这个时候,我总会在床头点一支小蜡烛,读一本好不容易借来的小说直到深夜。最后在奶奶三番五次的催促下,才很不情愿地吹灭蜡烛,缩进被窝,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和沙沙的雪声,沉入梦乡。
不知道有多少个漫长的冬夜,我都是这样度过的。寒夜孤灯下读书的习惯,应该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形成的。随着年龄的增加,以至发展到今天,没有书本的陪伴,我竟难以入眠了。
2009年的初冬,我有机会平生第一次到上海出差。公务之余,我的表弟全程陪同我在上海游览了两天。为了第二天去看东方明珠,我们一起于当天晚上就住进了黄浦江边的一家连锁酒店。入夜,看着对岸璀璨的灯火,听着滔滔的江水声,我久久难以入睡。表弟知道我的习惯,他替我从附近的一家书店买了一本赵鑫珊的《科学艺术哲学断想》。“表姐说,只有书才是你最好的安眠药。”表弟说。我笑了笑接过书,一边和表弟说着话,一边翻看着早前就读过的著名作家赵鑫珊的这本著作,默念着书里引用的“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古诗词,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上午看了东方明珠之后,天突然下起了雨。我们只好一起回到酒店,想着等明天雨停了,再去我仰慕已久的复旦大学。
雨一直没停。尽管如此,我们还是乘出租车来到了复旦大学。打着不时被风吹得翻过去的雨伞,我们在大门口驻足良久。合影留念之后,又相继看了学生上课的教室、学校的学术报告大厅,还有著名的标志性建筑相辉堂。走在松柏和冬青掩映的水泥小路上,望着远处落满银杏叶的草地,我心中暗叹:不愧是一流的学府,虽不豪华却不失高雅。兀自庆幸,亏了这次是冒雨而来,复旦才给我留下一个“沉静、优雅、最适合读书的地方”的感觉,如果是晴天而来,不知道那该是怎样一个喧嚣、热闹的所在呢?
回程的出租车上,我掏出在校门口一侧的小卖部里买的一枚纪念徽章,摩挲着上面镌刻的“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校训,感到从中透出一股抑制不住的书卷气。而唯一令我感到遗憾的,是我没有找到学校的书店(我想应该是有这么一个书店的),买一本有关复旦的书。
2011年深冬,我的考入复旦大学哲学系的学生曹齐,借寒假的机会来学校看望他的班主任和我。仿佛有某种感应似的,晚饭时,他送给我一本复旦大学俞吾金教授所著并有其亲笔签名的书:《生活与思考》。这本书是一套由著名学者李辉、贺圣遂策划,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三十年集”大型系列丛书中的一本。丛书记述了一批原为“知青”,后上大学,并成为人文思想领域的学者们改革开放三十年的心路历程。
我如获至宝,又一次向在座的几位同学讲起我从报纸上看到的有关俞吾金教授为学为人的种种事迹,并再次从曹齐处印证:俞教授至今每天坚持骑自行车上下班,作为一个著名的博导、国务院特殊津贴获得者,他每年还为普通本科生上课,且乐此不疲。
入夜,拿起这本“三十年集”之《生活与思考》,想到今年也正好是我大学毕业从教的第三十个年头,不禁感慨颇多。忽然想起法国作家安德烈·莫洛亚的一段话:“一个晚上用来阅读名著对心灵所受的益处,就好像一个假日用来游山玩水对身体所受的益处一样。我们从那些高峰下来,变得较前更为健壮,我们的肺,我们的心,变得更纯洁清净,无丝毫污垢了。”
有书相伴的人生,就是无憾的人生!(吴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