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 暑
知了在白天唱
声音有些急躁,有些苍白,有些空洞
还有些,歇斯底里
蛐蛐在夜间唱
不疾不徐,不慌不忙
用的是,细小细碎的短音节
薄凉舒缓的低频率
总是杨树先忍不住
叶子一层一层地落下来
堆成松软的小坟堆
想要埋葬什么
大自然新的方阵,就这样
布了下来。无声无息间
一些在悄悄地聚拢
另一些,已然散场
掰玉米
这时候,我们又都
变回猴子。毛手,毛脚,毛脸
最大的猴子自然是大姑
最小的猴子嘛,叫壮壮
掰一个扔在地上
再掰一个,还是扔在地上
一个一个、一行一行
掰过去,扔过去
垄上就堆满了黄金
于是秋天越来越空越来越轻了
薄薄的,风微微一吹
就在沙沙作响的玉米叶子上
不停地摇晃
除草机
这最平均的
平均主义机器,此时
又从集体主义的草坪上
刺耳地嗡嗡着,践踏而过
于是,大家就都一般高
甚至是一个模样了
再没有昂首挺胸的小野花
再没有,摇头摆尾
高低错落的狗尾巴草
大家又集体
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共享这秋后的阳光,风,露水
以及路人闪闪烁烁的眼色
从此,天下太平,草民沉寂
一转身,就来到了秋天
田野空了。一望无际的土地
黑黢黢地裸露着
他的秘密,一览无余
树枝空了。树枝上的天空
更高,更远,也更空
落叶无可皈依,满地瑟瑟着
诉说流离的凄清
只有稻草人,依旧立在原处
依旧借助空心的稻草
制造自己模模糊糊的影子,和
莫须有的荣耀
一只蝴蝶飞来,又飞去
然后,又飞来
仿佛在寻觅什么,又似乎是在迷途
或者,像我一样,面对瞬间
空空的秋天,突然
手足无措,神思恍惚
(徐桂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