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想念儿时的小河,也越来越多地渴望能够沿着浅浅的河水缓缓地行走。前面游着一群慌慌张张的小鱼,脚下留着轻轻浅浅的脚印。河堤上生长着树,不太高,也不太整齐。树下落满树叶,生满杂草。每天在这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缓缓而行,看风吹树摇,落叶纷飞,听蛙声呱呱,鸟声啾啾。偶尔有清风吹过,上下翻飞的叶子便会落满整个河床,有的漂浮在水面,有的沉在河底,和我的脚印融合在一起,构成了我童年轻轻浅浅的记忆。
从前的村庄很小,只有二三十户人家。小河也很小,一年四季只有夏季才有水。那时,我们不叫它河,叫沟,我们村子的原始居民都姓黄,这条小河也叫黄家沟。浓郁的乡土气息,打上我们村庄的烙印。经常在小河里玩耍,也经常邂逅五光十色的鱼和歪歪扭扭的螃蟹。近岸的水边,生长着密密的芦苇,清风徐来,芦苇摇来荡去,有时摇曳出白鸟阵阵,也摇曳出我们童年的梦想。
多年以后,我读到《诗经》里的“陌上花开,可以缓缓归矣”一句,回想当时在小河里悠然蹚水的情景,竟是联想颇多。那时的小河,流淌着乡村最纯净的溪水,鱼儿虾儿悠闲得一河清静,时有水泡从水底逸出,便于回忆中泛起阵阵涟漪。
如今生活在繁华的都市,也见过各种各样的小河,九曲回环,雕栏玉砌,有的河坡还抹上一层平展的水泥,虽然也是小桥流水,可是却充满着人为的雕琢气息,有时虽然游玩于其中,却不能赤脚,亲身体味那软软的河泥、柔柔的流水,和那些永远有着直入心灵的清新。
那时我们村的小伙伴相约去捕鱼,既不用网,也不用筐,只拎着一只盛水的小桶。在窄窄的水道上随意插三五个树枝,捞一些水草,筑一条草坝,然后再在河水的上游用河泥筑一道埂。水流干了,好多大大小小的鱼,还有误入的蛤蟆,更有一些乌黑乌黑的田螺和河蚌。我们把裤腿挽得高高的,兴奋地拣着,心儿就像那些鱼儿般跳跃。窄窄的小河,流动着太多的似水年华,就像我们的童年,收获了最初的美好,换回一生的记忆。
曾经有一个夕阳西下的黄昏,落日的余晖把大地染成一片绯红。我独自一人赶着雪白的羊群回家,彩霞满天,倦鸟归林的背影,衬托着无边的宁静。我赤着双脚,走在缓缓而流的小河里。低头看时,洁白的羊群在水里缓缓而行,而我也在水里缓缓而行。羊群在水里留下点点滴滴的蹄印,而我也在水里留下一行歪歪斜斜的脚印,我目光望着远方,什么也不想,无争无恼,心儿纯洁得像缓缓而流的小河。
一粒芦苇的种子飞过乡间的田野,飘落在充满钢筋骨架的城市,经历了春日的风,也经历了秋日的雨,见证了物是人非和昨日芦花,我的心就如那岸边的芦苇,在梦中一直飘摇,多希望我的心也变成一条缓缓而流的小河,乡村的质朴的小河,流动着小小的鱼,晃动着小小的虾,一团水草映衬着满天星月,一片清水流动着一生一世的眷恋。那些旧时的小河,依然汩汩而淌,在我的灵魂深处,那些摇曳的苇尖上,仍开着不变的风霜雪月;那些曾经的小鱼,曾经的小虾,漫过时光的小河缓缓游来,依然给我带来一生中最初的感动。(宁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