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麓山上赏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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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佳节，谁忘得了赏月？天一擦黑，我就匆匆地攀上古木参天的岳麓山。我在爱晚亭边香草丛生的丹桂树下躺着，好像婴儿躺在摇篮里一样惬意，期待着那玉盘似的圆月从盈盈湘江边冉冉升起。满山林子里都钻进了人，大家虔诚地期待着。

　　自从唐代诗人杜牧题下了“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绝句，岳麓山脚下的这座小亭就身价百倍了。古往今来，文人骚客、名流高士，总是络绎不绝，到了中秋，它更是人们赏月的极好场所。

　　不知不觉，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巍巍岳麓山沉入茫茫夜色里。归林的鸟雀渐渐收敛了婉转的歌喉。赏月的人们也慢慢止住了纵情的欢闹。

　　该是月亮上场的时候了，人们翘首眺望。表针的运转声在我耳边响着，像有条无形的小溪流入我的心田。

　　然而，总见不到月儿的影子，乌云却凝聚得越来越厚。我心里说：“月儿啊，光明的使者，对于虔诚盼望你的人们，该不会吝啬你灿烂的光华吧？”

　　我仰卧在爱晚亭边的青草坪上，双眼微闭，任幻觉编织着美妙的意境。朦胧中，我仿佛见着月儿终于姗姗来到，带着羞涩的微笑，向大地流泻清辉，向万物投射出温柔的爱，把爱晚亭的前前后后，照得如同白昼。

　　这时，不远处的“自来钟”在鸣叫，“响鼓岭”在雷动，“飞来石”荡着秋千，几株千年银杏在翩翩起舞。呵，期待光明的，并非只有多情的人们，还有那么多不食人间烟火的知音！

　　我启开眼帘，回顾茫然的暗夜，月儿并没有出来，心里有说不出的怅然，若是今晚天公作祟，该使多少人扫兴、懊丧！

　　倏然，东方的天幕上渐渐泛出一片朦朦胧胧的光。那光圈儿一轮一轮扩展，颜色一阵一阵变幻，好似那儿喷出一股股希望的热流。那不是月儿快要出来了么？顿时，岳麓山沸腾了。

　　一群天真的小孩乐得在草地上蹦跳，高兴地叫着：“月亮快出来喽！月亮快出来喽！”我禁不住伸出手来，等待着跃上半空，去攫取那皎洁的明月，去拥抱那思恋中的光明使者。

　　几个年轻人乐得弹起了吉他和月琴，乐曲融合着他们的心曲在低空荡漾。

　　几位老者也乐得胡子一翘一翘，扬起梨木拐杖朝着东方指指点点。

　　然而，也就是那么一阵子，淡淡的光圈倏然消逝了。泛白的东方天际，重又抹上阴翳的云影。“唉！”异口同声，岳麓山一片叹息。

　　几多惆怅，几多失望。唉，我真希望在这黑幕遮掩的天地间，突然亮起一轮明月，把天地万物照个通亮！

　　秋风阵阵，扰得林间的鸟雀慌乱地惊啼，遍野的秋虫，唧唧地叫个不休。它们是只给黑夜唱赞歌的。暗中忽听得头顶的树叶沙沙沙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是微风掠过的余音？继而，一丝凉津津的东西洒在我脸颊上。啊！下雨了！

　　人们只好败兴而归，我高一脚低一脚拖着步子走，山路上，听得两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发着感慨，其中一个叹道：“天公无情，害得好苦！”这时，我突然想起了古人的怨怒：“天意从来高难问”，多么可怕的天意！

　　懊丧极了的我，不愿这么颓然地冒雨踏上归途，愤懑的胸襟中，似还存着与天公较量一番的余兴，幻想着此时若借得着齐天大圣的金箍棒，一定要立在高高的岳麓峰巅，把茫茫苍天刺它个斗大的窟窿，迫使它漏出一线光来。

　　返转身子，继续向山的高峰蛇行。呵，不愿向天公屈服的还大有人在。云笼雾罩的云麓宫，前宫后殿，左右回廊，满聚着迟迟未归的少男少女，分明没有月亮,他们却像在欣赏着什么。顺着大伙儿依稀可辨的目光寻去，哦，我明白了，你看，山下的湘江宛如撒上一片碎银，波光跳荡，渔火荧荧；横跨两岸的湘江大桥上，无数盏莲花灯织成一串耀眼的光带，映彻江天；江东是喧闹的不夜城，座座高楼，星星点点缀满闪烁的夜明珠；江西是静谧的文化区，一幢幢校舍，灯火通明……

　　“啊，人间，充满光明的人间！”我梦一般地唤道。身旁一位戴眼镜的小伙子，见我这陶然如醉的模样，意味深长地问我：“你不觉得夜是可以征服的么？”

　　我频频点头，他道出了我的心声。（刘忠全）

　　注：“自来钟”“响鼓岭”“飞来石”均为岳麓山带有传奇色彩的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