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天空湛蓝,白云如棉,阳光明媚。家乡那条小土路,凸凹而狭窄;土路两旁的小白杨,在春风吹拂下,摇摇摆摆,与那群飞来飞去的燕子,合作一支欢快的琴舞之歌,歌声清脆,舞也婀娜;那默默生长在小路沿湿润泥土里的碧绿小草,竞相开出紫色的、白色的、黄色的如满天星的花,连空气中都飘荡着它们的芳香。
小土路通往村东头学校。父亲腋下夹着教科书,眼睛望着太阳升起的前方,听到“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的郎朗读书声,满面笑颜,急匆匆走在小土路上,步伐自信而坚定;母亲肩上扛着锄,一只手拎着水壶,头上顶着灰色头巾,与婶子、叔伯们一路喜笑颜开,谈论着今春的麦苗长势、施肥、浇水、锄草等一系列春耕工作;二爷爷手里拿着自己制作的绳鞭,“啪啪”甩得脆响,那群大小不一雪白的羊群,听到鞭声犹如士兵听到将军命令一样,咩咩叫着,撒腿一直向前跑,二爷爷嘴里高声喊着,不能啃田里麦苗,麦苗可正是为拔节做基础的时候。母亲与婶子、叔伯们看到二爷爷的羊群,不约而同躲在路沿边,笑着与二爷爷搭茬。
在小路上奔波最忙的要数村支书——五收叔。村支书可是肩负着村民们的生活贫富大任。五收叔每天一大早就在村室喇叭里喊,要想富,先修路,还要种树;要想生活好,必须把计划生育搞好!所以修路重要,计划生育也重要,必须两手抓。于是,村支书从村东头到村西头用白灰把标语刷在屋墙上,在小路上挂上爱护树木的牌子,还逢人就讲,现在是大好国策,向小康水平奔是硬道理。
中午的暖阳照亮了一望无际的麦田,照亮了那一团团、一片片金黄灿烂的油菜花,更照亮了小路。收工的母亲、婶子、叔伯们扯长腔互相喊着,走吧——孩子们都放学了。随着一连串的放学铃声,孩子们如一窝蜜蜂从校门口拥挤着出来,背着书包前呼后拥互相追逐着,奔跑在小路上,夹着教科书的父亲与教师们一起像护卫小树似的,严厉地斥责着用小石子打仗的调皮孩子。二爷爷领着他的羊群也从小路上经过。此刻,小路上热闹非凡,并拥挤不堪,要膨胀似的,孩子们打闹声,羊群咩咩声,教师们训斥声,二爷爷赶羊群的鞭声,母亲、婶子、叔伯们的招呼声,真是声声悦耳!
村庄上空的那一缕炊烟,犹如银蛇在村子上空缕缕升起,春风一吹,与空气融在一起,还夹杂着葱花、菠菜的特有香气扑鼻而来。小路安静了,进入午休时间。当街小胡同也拉开热闹的序幕,父亲端着饭碗出来了,母亲端着饭碗出来了,婶子、叔伯们端着饭碗也出来了,像开村会一样,各自心照不宣,秩序井然。他们聚集在那片干净的空地上——饭场,讨论各家的饭香,讨论家长里短。只是辛苦了村支书五收叔,他还不忘趁吃饭时,在大广播里与大家再讲一通大好国策。
小路只午休一顿饭时儿的功夫,又热闹了,犹如大海的潮起潮落。直至那最美的晚霞也归去,母亲、婶子、叔伯们扛着锄头收工,二爷爷赶着羊群入圈,孩子们放学。炊烟再起,饭场再喧闹,天边那一轮玄月升起,鸡鸣息、狗吠止、羊咩歇,各家灯火通明,小路才在朦胧的月光下进入甜美梦乡。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今,当年的小土路已变成宽阔的水泥路,小白杨已是郁郁葱葱挺拔高大,小草也年年春风吹又生的繁荣,只是当年的教书先生老父亲,种农田的老母亲已老故去,当年的婶子、叔伯们也不再年轻,当年的村支书五收叔也满头白发,满脸皱纹,只是依然关心着村里的大小事宜。当年小学里疯跑的我们也各有各的事业,每次回来,都怀着一颗感恩亲人的心,看望亲人,看望熟悉的村庄,看望熟悉的经历风雨的小路。因为小路经历过世事变迁,也早已成熟,成为大家眼中的宽阔路。(赵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