妗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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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一，我早早地给远在上海的舅舅妗子打电话拜年，和舅舅寒暄后，再跟妗子电话里说说话，唠唠嗑，这已是多年的惯例。自从舅舅妗子跟随表哥定居上海后，就很少回来。每逢佳节，我总会想念他们，但相隔遥远，只能打电话说说话或拜个年。电话中，妗子充满关切的声音听上去依然那么动听，清脆悦耳，还和当年的声音一样，没有沙哑和浑浊给人的沧桑感。

　　上海的舅舅是母亲的表哥，妗子自然是母亲的表嫂。俗话说：一辈亲，两辈表，三辈四辈不认得。但妗子家和我家是个例外，不但妗子和我母亲感情很深，我和表哥表姐也情深意厚。

　　小时候，我最爱到妗子家玩。妗子爱自己的孩子，也爱别人家的孩子。她善解人意，耐心细致，待人亲切和善。她家比较富裕，家庭环境宽松民主，小孩子就像小大人一样会招待客人，有些小事还能自己做主。舅舅爱读书，一到他家，他就会拿出几本适合我阅读的书推荐给我读；妗子则拿出家里好吃的东西让我和表哥表姐一块儿吃，并亲热地嘘寒问暖；表哥表姐则很友爱地和我玩耍。在妗子家做客，我感到很放松，心理有一种被重视的存在感，不像在我家里，我总被严厉的父亲管束得死死的，说话做事都要小心翼翼，一不小心就会招来呵斥和责骂。我是个怯懦的人，在家里，我倒像在做客，整天畏畏缩缩的。

　　舅舅在县城工作，平时忙，顾不了家。妗子在老家一个人种几亩地，还要照顾表哥表姐。但是，妗子家从来都是窗明几净，屋内屋外一尘不染。地里的庄稼也被妗子侍弄得苗壮草稀，生机勃勃。村里人都夸妗子里外一把好手。

　　妗子热情好客，人长得漂亮，声音清脆好听，整天笑盈盈的。因此，村里谁家儿女订婚事、娶媳妇、嫁女儿，妗子总会被人请去陪客人说话。妗子一到，场面立刻热闹起来，妗子靓丽的身影穿梭于客人中间，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农家小院。

　　父亲去世后，本已辍学的我又选择了复读。那时的我历经家庭变故，对人对事，敏感而冷漠。我孤独苦闷，茫然忧伤，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样。我所在的学校离舅舅的单位很近。有一天，我正在颍河岸边茫然地望着东流的河水出神，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我的乳名，是妗子。看到我后，妗子慈祥的眼睛里流露出爱怜的神情。农忙结束后妗子来县城和舅舅团聚，得知我又返校复读，特地到学校看望我。我对妗子说出了我的忧虑和哀愁。妗子听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鼓励我说：“作为一个男子汉，你要振作起来，放下包袱，努力学习，考上大学，支撑起自己的家。”妗子坚持让我住在舅舅单位分的房子里。舅舅请人把房子粉刷后，让我住在他们厨房的隔壁。那年冬天，多少个寒气逼人的夜晚，在我上完晚自习后回到住处时，总会发现门口放着一个热水瓶，满满一瓶开水。我打开住室的门，拉亮电灯，坐在椅子上，一边喝着水，一边泡着脚，寒意消退，劳累了一天的身心都感到无比的温暖与舒畅。我知道，只有善良的妗子才会如此细心、体贴与周到。我必须努力，否则，就辜负了这份沉甸甸的关爱。

　　一个春寒料峭的夜晚，我上完自习后，打开房门，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张字条：今天改善生活，给你留的饭菜在厨房的炉子上，趁热吃吧。我打开厨房的门，端着香气扑鼻的饭菜，大口吃着，忽然，我心头一热，大颗大颗的眼泪滴在了饭菜里。妗子，一个和我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却对我有着母亲般的疼爱，怎不让我潸然泪下！

　　经过一年艰苦的复读，我最终考上了大学。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我来到了妗子家，向舅舅妗子报喜并表示感谢。妗子看到我，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仿佛是她自己完成了一件高难度的工作，那样开心快乐。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毕业多年了，我却没有向妗子报答过什么，每逢佳节，也只是通过电话致一声问候，但是，感恩之心常在，感激之情常新，不曾忘却。妗子于我，如同母亲，山高水长。一想到这些，我的眼睛又湿润了。（张国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