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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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军营中，有这样一句俗语：老兵怕号，新兵怕哨！尤其是新兵连里的紧急集合哨，用句不太恰当的话说，那真是要命啊！

　　当你正做着甜美的梦时，几声短促有力的紧急集合哨吹响，你的美梦彻底破碎，心跳加速。 

　　1990年12月，天寒地冻。我们一帮热血青年告别父老亲朋入伍来到塞北某军营。排列整齐的红砖红瓦的房子，坐落在海拔两千米高的山坳里。

　　军中第一夜，睡在了八个人的大通铺上，这让在家独立生活的我多少有点不习惯。也就是这睡八个人的通铺在以后的紧急集合中让我们出了不少洋相！

　　紧急集合是每个军人的必修课，通常以警报、哨声等为信号。新兵到部队后训练紧急集合是必须的。记得新兵连第一次紧急集合，我就出了个大洋相。那是到部队的半个月之后。那天夜里，我和战友们正做着美梦呢，迷迷糊糊就听到哨响。有机灵的战友坐起来压低声音喊：“快！快！紧急集合！”一听紧急集合，我的心一家伙就蹦到了嗓子眼儿，心跳急剧加速，血压噌噌往上蹿，额头、手心里全是汗，整个人像傻了一样，不知道该干啥了！

　　“你干嘛呢？发什么愣？赶紧打背包呀！”一个战友对着我急喊道。

　　我一个激灵，急忙打背包。但越急越乱，越乱越急，背包怎么也打不好，像棉花团一样，根本就没有军用背包的样儿。更要命的是，在穿裤子时，当我把左腿穿上后，竟然找不到另一只裤腿了，黑灯瞎火随手一摸竟摸到一条人腿。闹了半天，另一条裤腿被我邻铺的兄弟穿上了，等于一条裤子，我穿了一条腿，那兄弟穿了一条腿，真是应了那句：“好得穿一条裤子！”

　　我当时有点急了。我说：“哥们儿，你的腿穿到我裤子里来了。”这哥们儿说：“这是我的裤子，你穿错了！”

　　当我们这对难兄难弟抱着被子冲到集合点时，已经超过了紧急集合规定的时间，挨训也是必然的。当时，有个老兵班长实在是憋不住，笑出了声。他说：“你们自己看看。”两边一瞧：我的天呀！这叫什么集合哟！用“丢盔卸甲”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有帽子戴歪的，有没系鞋带的，有鞋在手里提着的，有没穿袜子的，有裤子穿反的，有扣错扣子的，有背包散了的，有抱着被子的，那场景能把人笑傻了。

　　再看看自己，鞋子穿反了，穿了一只袜子，扣子上下错扣着，被子本应背着，而我却抱着，手里还提溜个脸盆，别提有多狼狈了。

　　新兵连连长在批评我们这些新兵的同时，也耐心给我讲解了紧急集合应该注意的问题，使我感受到部队那种严与爱的关怀。

　　洋相百出的第一次紧急集合，给大家提了个醒，大家都盘算着下一次紧急集合怎么办。有人开始偷偷练习，我一样不敢掉以轻心，也悄悄地琢磨起来，背包怎么打才能结实，衣服怎么穿才能顺利，袜子、鞋子怎么蹬才能更快点……为了不再让俩人穿一条裤子的“悲剧”重演，我每天睡觉前都会把军裤放在枕头边，以便顺手就能拿起。

　　但即使这样，第二次紧急集合，我们依然还是洋相百出。那次是紧急集合后全副武装奔袭三公里，这又是我们这些新兵所没有料到的。在奔袭的路上，就听到有“咣当”脸盆掉地上的声音，有“你把鞋子给我踩掉了”的抱怨声，有“呼哧呼哧”喘粗气的紧张声……声声入耳，更加重了紧张气氛，让人有些喘不上气来。

　　一路奔跑到了目的地，再看我们这些奔跑者比上次还要惨。汗流浃背就不用说了，有人把帽子跑掉了，有人鞋子剩一只了，有的人脸盆没了，有的人背包散了。更让人忍俊不禁的是，有个伙计的裤子快掉到臀部以下了，真像个被打败的逃兵。有人提醒：“你咋不提提裤子？”那位说：“咋提呀？我这两只手也没闲着呀！”大伙一瞧，可不是嘛，这伙计的两只手正抱着散开的被子呢！其实，那次紧急集合我们并没有跑够三公里，才跑了一公里，若要跑上三公里，估计这伙计的裤子得掉到大腿以下。

　　回到宿舍，大家提起这些，都快笑岔气了！乐后，大家又有些抱怨，明知道我们新兵不行，还让我们全副武装跑那么远，这不是整人嘛！但现在想想，这种思想是错误的。没有严格的训练，哪来过硬的军事素质，没有过硬的军事素质，哪来战场上的胜利！所以说，军队就是军队，训练场上多流汗，战场上少流血。这是铁律！

　　一晃三个月的新兵生活结束了。这三个月中，我学到很多，懂得了很多，收获了很多，坚强了很多。三个月的新兵训练让我受益终生。此后虽然听到哨响还有些小紧张，但洋相已基本不再出现。

　　那年夏天，天好似被谁捅了窟窿，大雨倾盆而下，让人有些压抑。一天夜里，听着雨声，我与战友很快进入了梦乡。突然，急促的紧急集合哨声响起。就听走廊里有人大声喊：“紧急集合！穿好雨衣，不打背包，到工具室领战备锹！”

　　深夜！暴雨！不打被包！带战备锹！不像平时的紧急集合，一定有情况！

　　队伍迅速集合完毕，带队的领导作了一个简短的战前动员：“这次紧急集合，是驻地发生了严重的山洪，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受到严重威胁，地方请求支援，上级命令我们立即开赴抗洪抢险一线，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简短的动员，让我们感到了肩上责任的沉重。

　　我们一路急行到达了抗洪区域。

　　与洪水搏斗了三天三夜，保住了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可我的一位好战友却在那次抗洪中为了救落水群众永远离开了我们。他被大水冲走的瞬间，竭尽全力把群众推到安全地带。群众得救，他献出了年仅18岁的生命。我们沿着他被冲走的路线，一路哭喊着、寻找着，我们多么希望他能活着回来。而那位得救群众则在出事的地方长跪不起。三天后，我们在下游找到了战友的遗体。

　　遗体告别那天，连长含泪特意吹响了紧急集合哨。那次集合，我们都眼含泪花。

　　那位战友被追授为革命烈士和抗洪英雄荣誉称号。

　　送别战友，向天鸣枪！

　　枪声中我感受到军人的付出和奉献、平凡和伟大！感受到了，军人的价值不是在硝烟弥漫的战场才能体现的！也让我更加懂得了，和平时期军人的牺牲不仅仅是在战场！

　　暴雨中的那次紧急集合令我刻骨铭心！（曹新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