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宿猎户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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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达山深处有个小村庄，抗日战争时期，曾发生一起重大事件。侵华日军听汉奸说，小村里住有抗日联军，就派一个百余人的小分队前来围剿。当日军从峡谷间的小道上将要走到村头时，峡谷两边上的巨石轰隆隆一个接一个滚落下来，日军始料不及，全部被歼灭了。从此，直至抗日战争胜利，小鬼子再也没敢前来骚扰。小村被当地老百姓誉为抗日堡垒村。不过，这只是传说，却没有文字记载。师党委研究决定，深入调查，认真核实，形成文字，教育部队。 

　　我和许佑柱领受任务后，携带冲锋枪、指北针、军用地图就出发了。因为车辆只能通到完达山脚下，下车后离堡垒村还有100多里路，当时正是十冬腊月，大雪纷飞，冰冻三尺，独有的一条羊肠小道竟被冰雪覆盖得严严实实。走吧，走，军人脚下没有困难。我和许佑柱迎着风、披着雪、踏着冰向着前方的抗日堡垒村走啊走啊走……

　　我俩从天不亮就出发，一直走到下午两点钟，才仅仅走60多里路。风越刮越大，雪越下越紧。恰巧，遇到一个只有5户人家的猎户村，我俩商量后决定，找地方住下。猎人们闻听后，无不热情欢迎。由于他们以狩猎和捕鱼为生，经常遇到危险，如在深山老林里迷失方向、被凶猛野兽袭击、被困于暴雨山洪或无边雪海、沦陷于沼泽泥泞，并在危险之中受到磨难和锻炼，形成了能骑善射、慓悍勇猛、胆大顽强、热情好客的性格。涂大伯不由分说，拉住我俩就走。 

　　还未走进家门，涂大伯就喊，屋里的，快，来客人了，小鸡炖蘑菇。涂大娘微笑着迎接我俩。在完达山区，秋天，家家都会晒出一篮一篮一筐一筐一囤一囤的干蘑菇。完达山的蘑菇种类很多，有草蘑、圆蘑、花蘑、灰蘑、黑蘑、榛蘑、榆黄蘑、猴头蘑……招待客人，菜里是不能没有蘑菇的，小鸡炖蘑菇更是一道家常名菜。涂大伯说，今天不吃干蘑，吃鲜蘑。我俩很惊奇，十冬腊月还能有鲜蘑？就跟随他走向屋外风雪中。他说，鲜蘑也叫冬蘑，是秋末冬初才长出来的，一般生长在榛棵里，当突降大雪，冬蘑便被冰雪盖住，大地成了冰箱，冬蘑不变色、不变味、不变样。果不其然，他扒开冰雪挖出的蘑菇十分鲜美。我们回到家，涂大娘杀好了鸡，涂大伯又洗好蘑菇，就在木半子火上“小鸡炖蘑菇”了。 

　　林海雪原是冰雪世界，是寒冷故乡，可林海雪原人却有着自己的生活乐趣。涂大伯说，我做这样菜，叫“刨花鱼”，估计你们没有吃过。原来，猎户村靠近乌苏里江，捕鱼方便，他们就将凿冰捕来的鱼堆放院中平台上，在零下二三十度的严寒里，飞雪再一覆盖，自然保鲜。涂大伯捡出三条大鱼，用刨刀将鱼肉薄薄地刨成片，像刨花一样。说，这刨花鱼，直接拌上山里特有的“姜葱”、“野辣椒”，蘸着油盐酱醋，——没有醋，可把野樱桃捣成汁，掺和着吃，味道好极了。 

　　涂大娘笑着说，我再做一样“空心疙瘩汤”。疙瘩汤是东北民间的上好吃食，但还没有听说疙瘩汤是空心的。只见涂大娘拿来个和面盆，从水缸里捞两笊篱碎冰块，放到盆子里，然后用刀背来回趟几下，冰块就变成了玉米粒大小的冰碴子。她又挖来白面，往盆里一撒，再晃荡几下，冰碴子就滚成了一个一个的冰面疙瘩。她切好酸菜丝，又用大葱炸了锅，添上水，等水一开，把冰面疙瘩倒进锅里，然后灶下加火，待锅开过三次，空心疙瘩汤就大功告成了。 

　　深山里，天黑得早。当我们开始亲亲热热吃饭的时候，天已黑透了。圆圆的水曲柳饭桌上，大米饭，雪白、晶莹、透亮；小鸡炖蘑菇，又鲜又嫩又香；刨花鱼，凉爽可口，别有一番山野风味；空心疙瘩汤，咬一口冒一股白气，吃了解渴又顶饱。涂大伯打开一瓶“北大荒”，可惜我和许佑柱不胜酒力，他豪爽地举起酒瓶子咕咚咕咚咕咚三大口，就喝下去半斤多！ 

　　屋外，大雪纷飞。屋里，暖暖和和。 

　　第二天早晨，风停了，雪住了，太阳出来了。猎人们要骑马护送我俩，我和许佑柱好言谢绝，就挥手告别猎户村，踏着冰雪向着前方的抗日堡垒村走啊走啊走……（王天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