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每当我读到孟郊的这首《游子吟》时,母亲在昏黄的煤油灯下纺棉花时的情景,就会像潮水般涌上我的心头。母亲虽然去世了二十八年了,但母亲手中不断拉出的的棉线,仍缠绕在我的心中。
自从我记事起,母亲便“日出而作”,去参加生产队的劳动。但是她从来没有“日落而息”。在别人“日落而息”的时候,在家里人吃过晚饭后,母亲已经坐在煤油灯下开始了工作:纺棉花。
小时候,不知道母亲纺棉花的辛苦,只感到母亲在纺棉花的时候,她的姿势很美。孱弱瘦小的母亲坐在昏黄的灯光里,一只手不停地摇动着纺车,纺车发出美妙的嗡嗡声;另一只手则不停地挥舞着棉花集子。灯光下,母亲的身影不停地舞动着,像神话里的仙女。
那时,我常常见到附近农场的“下乡知识青年”穿着雪白的的确良上衣,蓝色的蓝卡机裤子,感到特别羡慕。心想:如果有一天我们能穿上这样的衣服就好了,那时母亲就不用这么辛苦纺棉花了。
但是,这个愿望一直到改革开放后,才得以实现。由于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村生活水平有了质的改变,粮棉产量大幅度提高,再也不用过那种“红薯汤,红薯馍,离了红薯不能活”的日子,粮棉有了结余。于是,人们就把这些吃不完用不尽的粮食棉花卖给国家。有了钱就可以买布料、买成衣,这样的衣服穿起来光鲜漂亮。记得母亲第一次穿上了她自己做的确良上衣,凡尼丁裤子,高兴得合不拢嘴。从此,母亲的纺车彻底退出历史舞台,被堆放在墙角。然而,刚刚把伴随她一生的纺车放到一边,1984年春天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母亲因病离我们而去。“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勤劳一生的母亲,却没能给我们留下“报得三春晖的机会!
三十多年来,我们的国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人们穿衣服要买时装,穿名牌服装。吃饭穿衣已经不再是问题,人们关注的是:谁家的楼房漂亮,谁家又买了小汽车。随着日新月异的变化,我们生活水平也在一直在提高,但我仍然忘不了母亲的纺车,因为那辆纺车注满了一个母亲对她子女满腔的爱。
母亲告别纺车时曾说:“我现在可享福了,也穿上了的确良衣服。”她哪里知道,她要享的福还在后头呢!(尚纯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