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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迷糊拜师

来源:本站     时间:2016-12-09     点击数: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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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扑在人的脸上,软绵绵的。有人说,那是春姑娘的呼吸;毛毛雨飘飘洒洒,下个不停,像是春姑娘在用细箩筛沙。一天一夜工夫,大地变了,柳条儿染上了青色,枯干上冒出了嫩芽,麦垄儿如同被绿笔描画了一遍,塘边道旁,小草儿拱出了地皮,似刚刚睡醒的娃娃从被窝钻出的脑袋……麻雀叽叽喳喳叫得特别起劲儿,似是为春天而欢唱。

  老迷糊早就起了床。这个奔“七”老汉向来是以“三能”著称的,能干、能睡又能逗。昨天夜里,老汉一反常态——失眠了,整夜似醒非醒地在床上“烙饼”,胸口像有个小兔子突突地直跳。这种情况,一生中只经历过两次,一次是他娶媳妇的前夜,另一次就是今天。今天,是开春第一次播种,也是他出师第一次驾驶新式播种机。

  院里花公鸡才叫出半声,他就鲤鱼打挺般地跳起来,三蹬两拽穿好衣服。房外,雨住天晴。他推开房门,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清凉中夹带着一股甜丝丝的味道。他深深呼吸一口,爽彻肺腑,顿时觉得增加了几分精神。春风啊,不但吹开了冰河水,吹绿了大地,也吹欢了农民的笑脸。

  天并不大亮,老迷糊颠着小疾步子来到地里,一脚踩下去,宣腾腾的,抓起一把土,湿乎乎的,他高兴地摇晃着脑袋,连声赞叹:“好墒情,好墒情!一粒籽入土,不出两颗苗才怪哩!”

  “苏三离开了洪桐县,不由人一阵阵喜满胸怀……”他驴唇不对马嘴地哼着越调,又回到家里,找到那张他用了四十年的双腿木耧。这张耧,一年年被油浸得黑红透亮,耧把上磨出了深深的指印。见到它,老迷糊心头升起一股感慨。几十年前,他就是十里八村都闻名的好耧把式了,耧出的地就像弹在洼里的墨线,垄背苗间像刀裁一样均匀,过往行人总是观花般地恋恋不舍,一迭声地喝彩。他带的徒弟一个接一个,不达到跟他一样的水平,决不放手。现在的师傅——王苓子还当过他的徒弟呢!

  “老伙计,休息吧!”他抚摸着木耧,自言自语:“不是咱老迷糊喜新厌旧跟你‘离婚’,人家播种机隆隆一过,顶咱俩晃荡三四天,不叫你‘退休’行吗?”

  他摇晃一下耧把,合拉棍叮铃铃响了几声,像是对主人的回答。他把木耧搬到屋旯旮里,看着确实不碍手脚,这才又哼起越调,倒背双手,甩开小步再次来到苓子家的机房。

  崭新的播种机安静地卧在机房里,在晨曦中闪着红光。见到它,老迷糊心花怒放了。他扑过去,用袖子抹那落在机身上的尘土,可怎么也试不干净,他这才想起,机身上放着棉纱哩。他拿过棉纱,两手并举,究竟擦了多少遍,记不清了,直到连苍蝇落上也得滑个滚才住手。他喘着气,又摸摸耧脚,望望加油孔,左端详右查看,实在觉得没啥好收拾的了,才小心翼翼地坐在操纵台上,点上一根烟,悠然自得地吸着,耐心等待自己的师傅王苓子。

  想到王苓子,老迷糊暗自好笑,当初,苓子高中毕业回乡务农,还是个十七岁的小丫头。她一脸的顽皮样,两只大眼睛总是不停地眨巴着,脑后梳一对硬梆梆的小蛤蟆腿,一举一动都那么干脆利落。他父亲派活的时候,苓子脑袋一甩脆生生地说:“我跟迷糊伯学耩地吧!”

  苓子的父亲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老迷糊。老迷糊吃了一惊,心想,小丫头学耩地这不是日头从西边出来吗?他第一次和苓子开起了玩笑:

  “苓子,你有多重呀?”

  “四十二公斤整!”

  “二四八,二二四,嗯,八十四斤呀,对吧,告诉你,一百三十斤的小伙子还累得腰酸腿痛眼发涩哩,你呀,装在笼子里当鸟喂还凑合,学耩地,下辈子吧!”

  “当大伯的挖苦侄女了,揪他的胡子!”人们笑着起哄。苓子并未生气,也开心地笑道:“迷糊伯,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老迷糊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晚饭时,他刚端起饭碗,苓子蹦哒进来了,开门见山地要认师傅,迷糊连吓带哄,末了,还说:“闺女家学这个干啥?又费力又费眼的,学成了,一出门子还不是白扔!”苓子嘴一撇:“你呀,不教我,是想把技术带到棺材里去吗?”

  苓子好说歹说,老迷糊既不肯收这徒弟,嘴上的功夫又比不过苓子,只好躲避。谁知苓子年岁不大,老有主意。她缠着迷糊不放,一天三顿饭,老迷糊一端碗苓子准到,一出门,苓子就像个尾巴跟在后边叨叨,直闹得老迷糊哭笑不得,只好反过来哀告苓子:“好侄女啦,不是我不教你,学耩地得先牵墒,那红马可烈呢,踢坏你胳臂腿可怎么找婆家!”

  苓子一笑,闪身走了。老迷糊暗笑,以为这下把她唬住了。谁想刚要下地,苓子牵着马来了,一见迷糊伯就像在学校里跳木马似地窜上马背,这可把老迷糊吓坏了,急得大喊:“快下来!快下来!”

  “下去?没那么容易!”苓子呵呵笑着:“你说马烈,我跑两圈给你看。”说着两腿一夹就要打马飞奔。老迷糊抓住缰绳,哀求道:“我的大小姐啊,我服了你还不行吗?”

  “到底收不收这个徒弟吧?”

  “收,收!”

  “那还不行,得演习演习!”

  “怎么个演习法?”

  “我喊你声师傅,你称我声徒弟,这才算!”

  “好,好,你喊吧!”

  “迷糊师傅!”

  “哎,苓子徒弟!”

  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他俩也不由得笑了。

  老迷糊虽收下徒弟,可教着并没有信心。几天后,他发现小丫头身上很有股子劲,也聪明,这才开始认真传艺。开始先教三字经:“稳扶耧、手轻摇、踩八字、往前瞧、定粒眼、眼勤瞄、始下耧、紧三摇、到地头、慢三摇。”苓子接受得很快,不久便独立操作了。当然也免不了出些问题,什么噎耧呀、露种啦、出弯啦,这时,师傅就要沉下脸来,怪狠地批评几句,苓子从没为此失去笑容,只是刻苦练习,练习。

  苓子学得真快,时间不长,她耩出的苗垄,简直与师傅的差不离。村里农民翘起大拇指,都说严师出高徒。老迷糊听了,真比三伏天喝下几杯冰水还痛快哩!

  后来,苓子家买了一架新式播种机,由苓子管理,那年一开春,老迷糊心里可踏实不下来了,自己当了一辈子耧把式,如今不尝尝这播种机的滋味,可太冤啦!他打定主意,找到苓子爸:“我跟苓子学架播种机吧?”

  苓子他爸还没答言,苓子抢先开了腔:“迷糊伯,您有多沉?”

  老迷糊以为架播种机得先问体重呢,便随口答道:“一百五十二斤整。”

  “这么重,关在圈里当猪养还凑合,学架播种机?下辈子吧?”说着顽皮地一笑,拔腿走了。

  人们哄堂大笑。老迷糊这才反应过来。他不泄气,胸有成竹地说:“小苓子能治天能治地,我看没能耐治厚脸皮!”说罢,尾随苓子去了。

  机房里,苓子正检修牵引车,老迷糊进屋她假装没看见。老汉心想,反正我是松树流油,粘上了。他想干点什么,可又不能插手,转来转去,看见一团棉纱,这才得救似地抓过来,小心地擦拭机身。苓子把笑憋在肚子里,可就是不吱声。擦一遍又一遍,苓子修完了,刚一直腰,老迷糊抓起水桶就跑,苓子喊一声:“干什么去?”“给师傅掂水洗手哇!”“快去快回!”“是!”

  “水来了。”苓子刚要洗手,老迷糊一挡:“且慢,这水是给俺师傅打的,你收我做徒弟,就理直气壮地洗,你要不收么,那……”

  “徒弟?早就有了。”

  “在哪里?”老迷糊一愣。

  “那不?”苓子往远处一指,老汉顺她手望去,不见人影,正纳闷,苓子的手指悄悄弯过来,直弯到老迷糊的鼻子上。他这才恍然大悟,这徒弟早就内定了,只不过是苓子故意捉弄他罢了。尽管这样,他依然十分高兴,亲切地喊了一声:“师傅!”

  “哎!”

  两人开怀大笑,笑得两眼流泪。

  今天就要用播种机正式下种了,在老迷糊看来,这简直是两个时代的交接点,而这个交接点是体现在他的手中,怎能不高兴呢?他端坐在操纵台上,仿佛突然回到了青年时代,肥沃的土地敞开了怀抱,正等得他去播下金色的种子,五谷丰登的金秋幻影地展现在眼前……

  老迷糊正沉浸在幸福的想象中,忽然觉得身上暖烘烘的,回头一看,一件崭新的薄棉袄披在肩上,苓子站在背后正嘻嘻地笑哩!

  “这闺女,来了也不说一声!”老汉嗔爱地瞪了她一眼。苓子把嘴一撅,大眼睛眨巴着:“您早起来也不叫俺一声,早晨春风凉,也不加件衣裳!”

  老汉嘿嘿地乐了,灭掉手中的烟道:“师傅批评我接受,走,我们播种去!”

  老迷糊驾驶着播种机驶向无边的原野。播种开始了,老迷糊熟练地操纵着机器,严密地注视着粒眼,准确把握深浅程度。火红的太阳出来了,朝霞映红了机器,也映红了驾驶室里的老迷糊和苓子。机声隆隆,耧铃声声,汇成一曲优美的交响乐章。老迷糊听着,心头像灌了一杯醇美的酒,醉透了……(刘忠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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